3. 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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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惜，夏锦秋出去打工经常要不回来钱，白挨很多累。

他人又矮又瘦，很多别人很轻松能干下来的活，他做起来十分的吃力，可惜他虽尽力了，但金玲只看拿回多少钱，就这么点，绝不能满意，即便夏锦秋回家已经是过年的时候，她还会忍不住破口大骂，说地是她种的，粮是她打的，她不许没挣到钱的夏锦秋吃她一口饭。

她还翻夏锦秋的背包，发现背包里面有一些十块钱一本的杂志，她又大骂他赚了钱在外头挥霍，不管家，就别回这个家，让夏锦秋滚。

可是，夏锦秋能滚到哪里去呢？他被挤兑得不行没招走了，海燕担惊受怕，怕他冻死，怕他饿死，觉得他可怜，但找了几圈又找不到，哭得撕心裂肺几欲晕厥，金玲不管不顾。

过了几天才知道，夏锦秋原来是躲去大伯家看鱼池的窝棚里暂住，她才放下心来。

可是那几日她承受了多少煎熬，她才只是一个小女孩子啊。

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。

同样的家庭环境里，海霞对这压抑到近乎窒息的一切竟能毫无察觉，有一次金玲要打夏锦秋，在屋子里里外外的追赶辱骂，海霞也能不动如山，就坐在屋里看她的书，金玲够不到人，气急败坏的喊海霞去给她递笤帚，海霞就起来递了笤帚，然后继续看书，根本不管这笤帚是要来打她爸爸的！

她好像天生就比海燕少一根筋。

在家里鸡飞狗跳的时候，海玉也跟附近的小孩玩得很开心，整天无忧无虑，直到玩饿了才回家，进门就说，妈妈我要吃饭，金玲就去给她做饭。

整个家里，仿佛只有海燕一个人难过，就连夏锦秋本人也只是任凭金玲狂风暴雨，永远沉默以对，从不思考解决之策的，海燕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，这个家里仿佛只有她，不知为这些争吵担了多少心，流了多少泪。

所有的争吵，终止在海燕五年级那年。

那一年，金玲信了主。

她开始，只是在农闲时间跟村里其他妇女结伴，出去聚会，唱歌，跳舞，看圣经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朗明媚了起来，此教的宗旨是神爱世人，即便有人打你左脸，也要给他右脸。金玲还做了一个梦，梦里她来月经，扒开裤子一瞧，经血在她肚皮上呈现出一个红色的十字架。

牧师告诉她，这个梦表示她有罪，告诫她要改变自己的性情，她便奇迹般再也不辱骂她的丈夫了，不管夏锦秋是否出去打工，能不能挣回来钱，都好好给他做饭了，这种变化让海燕惊叹，让家庭和谐，夏锦秋常年木讷的脸上笑容增多，更让海燕布满阴霾的内心终于拨开云雾见了晴天，甚至也打心里爱慕崇拜起主耶稣来。

他能让金玲变成这样，实在太伟大了！

家庭的和睦令海燕变得无比快乐，开朗，那也是她生命中，仅有的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。

春天，她去田埂上捡蛋，夏天，她下网捉鱼，并能熟练把所有的鱼分门别类，泥鳅鱼拿去换钱，鲫鱼晒干，老头鱼打鱼酱。秋天，金玲将丰收的菜园采摘好，骑自行车托到集上去卖菜，海燕也跟着妈妈卖力的吆喝，给顾客递塑料袋，算账找零钱。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。

如果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时该多好，那是海燕最幸福的时光。

这样的时光，大概也仅有一年。

金玲信着信着，忽然说，末世要到来，只有信教的人才能被拯救。

海玉懵懂无知，海霞又在外地求学，只有海燕义无反顾地也随妈妈投身到教会中，周末去村里聚会，祷告，唱圣歌。

没有人告诉她这样做不对，甚至都还在告诉她，让她再多拉一些同学过来一起聚会。

可惜海燕没等那样做，金玲已经越信越诚，她不得志，无希望的人生仿佛在教会之中找到了新的方向，她受崇拜，被重用，经层层提拔，先是执事，后是带领，然后做牧师讲道人，逐渐脱离了农村小教会，去乡里聚会，去县里聚会，甚至去市里聚会，她到处传福音走遍了很多地方，也到处讲道增长了很多见识。

她对家越来越不管不顾了，从几天回家一次，到十天半月回家一次，最后甚至一两个月回家一次，她也不让丈夫出门打工了，就让丈夫在家看孩子，一开始夏锦秋还很支持，慢慢才觉察出不对，整个家庭都因为金玲的脱离变得失控，海燕每天放学，都因为她今天还没回家而失落，她在家里洗衣服，做饭，而夏锦秋唉声叹气，到处托人给金玲捎信，让她赶紧回家，他要去打工。

可即使口信捎去，金玲也只字不回，义无反顾去追求她的事业去了。

海燕六年级，妈妈不在家的日子，她做家务，有空了继续去聚会，了解到这个聚会上说，世界末日即将来临，不信教的人只有死路一条。上学是没用的，读书是没用的，任何知识和科技都救不了人，只有信教获得神的保佑，才能幸免于难。

每个人都得出去传福音，出去扶持新的教徒，为自己积攒善行，换取末日来临之时，诺亚方舟的船票。

金玲对此深信不疑，这时她回来拯救家人，想叫海霞信教，海霞不信，并且抗议她总走不着家，她就说海霞是撒旦，难怪生来脸色一片青，表面是个人，灵魂说不定是啥，反正听不懂福音的都不是人。是畜生，是恶鬼，便再也不爱海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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