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0. 江湖（四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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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月浮空，青山之上，小亭之内，萧行彻抬头望明月，雁落平沙，烟笼寒水。

他早已记不清自己来这儿多少次了。儿时在这里的回忆尚且历历在目，可那时悲伤的情绪却恍如隔世。

“原来你在这儿。”

萧行彻回身，循声望去，楚行舟正提着裙摆登上了石阶。月光抖落在她的肩膀，朦胧的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仙子。

“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。”

“我怎么知道，我不知道。”楚行舟莞尔笑道，“我只是觉得这里风景好，又不是特意来寻你的。”

萧行彻面上闪过一丝羞赧，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，又转回身去。

“师兄，师兄。”楚行舟戳了戳他的肩膀。

不理她。

“真生气了？”楚行舟绕到他身前，伸手碰了碰他的脸。

“没有。”他又别过脸去。

楚行舟哈哈一笑，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。“师兄，你说没有生气就看看我嘛，干嘛做贼心虚似的。”

她的怀抱好温暖，每一次抱着她，萧行彻太贪恋这安心的温度，都不愿放开她，生怕一松开她就像一阵风飘散离去。

可是这一次，她很快就松开了他。

“你的红绳断了吧。”她说。

提及此事，萧行彻的神情开始变得失落与懊悔：“对不起。”

楚行舟见他愧疚的神情，伸手又揉了揉他的脸：“师兄，不过是个红绳嘛，你这么委屈做什么。”

“是你送给我的，我都答应过你要好好保管的。”他闷声道。

楚行舟笑着摇摇脑袋，将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拆下，重新系在了萧行彻的手腕上，“师兄，这个红绳还是你戴着吧。你平安即是我平安。”

“可是——”

“你不是说过要保护我吗？若你有了危险，谁来护着我？”

目光交汇的瞬间，萧行彻看见她的眸中流光溢彩。这双平日总是流露温柔的双目，此时微微弯着就像是两只月牙。

他喉间一紧，此刻他的脑中一片空白，来不及去思考，唯有坚定地回答说：“好。”

楚行舟轻轻地笑了，她又偏头望向空中的一轮明月，说道：“你一直都喜欢来这儿看月亮吗？”

萧行彻亦抬头望去：“这里不管是看月亮还是看日出日落，都是绝佳的位置。且地方偏僻，很少有人会经过这里。我小的时候，就喜欢跑到这儿来。”

冉叔说，他总会一个人偷偷躲起来，原来是躲到这里了。

他哂笑道：“冉叔都跟你讲了吧。”

“……嗯。”她垂下头。

星野低垂，明河在天，水寒江静，满目青山。他们立于群山之间，听见山风的低吟浅唱。忽然一声雁鸣，惊掠一池明月，水光粼粼。

萧行彻低叹一声。蓝色的发带长长地垂在他的身后，浅蓝轻盈的衣衫似乎亦在此时因为黑夜沾染上哀愁的色彩，而显得沉闷。

“小的时候，我经常感到沮丧，甚至无法做到去眷恋这个人世。可是后来在某一日的清晨，我看了一场日出。光影分明，浮云自开。天边开始绽放奇异的色彩，我看见红日遥遥升起，承托着光亮。回望群山，绛皓驳色，而皆若偻。当旭日的第一缕光照在我的脸上，我清楚地感受到来自光明蓬勃的力量。就是因为这场日出，让我有了生的希望。”

他停顿下来，深深舒了一口气。